Angelus Novus

Hi Tadashi, I don't hear anything from
you, so I guess you've been busy.
It's a long time_
how are you, where are you?

自此之後，最近一直在思考，我與他們的關係是什麼。
同樣是東亞洲黃種人，外表看來跟日本人幾乎沒什麼差別，除了生活習慣、行動模式的細節，言詞用語，交談內容等，才會被發現，啊，原來妳不是日本人，是個眉目清濃五官明顯的漂亮台灣人。

想起了以前專注於國族、性別、移民問題的老師。
記得她說，在當留學生的時候，對族群歧視的問題特別敏感。所以回到台灣更能對感同身受台灣新移民的複雜情感。

我想著，現在是一個全球化的時代，光是不停移動的狀態中，人便有許多豐富轉變的意義，以及處理不完的課題……。國族、歧視、認同、差異、平等、國情、時事、交易、自然景觀與內容、生活、文化……。如果我在這裡工作，那呆丸對我的關係是什麼？如果現在也算是一個處於暫時半流動的狀態，我碰到的問題可想是一個小小移民問題的淺談版吧?───
回想起來，我小時候似乎比較是浸淫在某種日式憧憬的生活中。
我有個曾被送去日本修飛機的爺爺，聽說當年台灣人要被派去日本修飛機，非得
要是很優秀的人才行。我想著爺爺也是在這樣的情狀背景之下，帶著滿滿「不同
於台灣人」的驕傲前去日本戰場支援的吧。於是，爺爺還在世的時候，我們家的
庭園總散發著日式園林美學的氛圍，家裡的裝飾布置與行動模式也較傾向日本文
化。

我想著，國民政府的接替對爺爺來說，或許是一種心靈驕傲的瓦解吧。於是，那
些原本充滿驕傲的台裔的修飛機員，便變得沉默寡言壓抑起來。雖然不能說是全
體的狀態，但聽說同是修機員的老師父親，也是這樣，總是若有所思。

那是什麼樣的情感呢？我好像有點可以碰觸到。

我想爺爺的認同仍然是比較屬於日本的吧，因為那是何等優越的位置。國民政府
接收台灣之後，這種優越感消失，換來的是許多失望的積累與生活美學的變遷。

很難解釋為什麼爺爺奶奶那輩對日本的眷戀會這麼深刻，明明那看起來就是一件
被洗腦的事情。聽家裡的人說，爺爺奶奶的爸媽那一輩（我的曾祖父母），明明
是那麼痛恨被日本統治。

有一種說法，若是跟祖父母一起生活的孫子，孫子心底受隔代的某種情感眷戀，
似乎又更甚於直血親的父母。於是我受祖父母的影響甚多，我父親那輩受他的爺
爺奶奶影響也甚多。他討厭日本，他總是嚷著日本人怎樣不好，偏偏我大學就是
讀日文系。與父親的關係、父親與祖父母的關係、祖父母與曾祖父母的關係……
從家庭出發的國族認同的關係就如此複雜，無形之中，不知不覺地總是會變成叛
逆父親的狀態。

────
另一方面，在對比之下，我想到以前與老師或自己進入社區。同樣是做為旁觀者，
好像比較無法得到在日本與農村互動那般深切的感動。這原因應該不只是海外月
亮圓。

或許還存在一種可能的解釋：這裡的自然景觀。至少在這個季節，這裡的樣貌步
調，跟小時候曾居住的環境狀態非常相似。

十多年前開始，恐怖的環境治理與921大震，童年記憶中那美麗的生活環境被破
壞殆盡。不管是河川、山脈、森林、空氣。雖然童年很遙遠，但對雲的漂流狀態、
風流動的溫度、天空的顏色、河道的石頭樣貌與植披狀態，這些我肯定記得清楚。

關於地震，那又是另一個難搞又複雜的事情了。

───
今天一整天都關在研究室。讀著與主研究無關的日本藝術家資料，因為這裡是這
位藝術家豐富資料的封存所。工作時間快結束的時候，窗外烏鴉在嘎嘎叫，我轉
頭，窗外竟然已經靜靜的下起細細的雨。

斜陽黃昏與橙紅的雨雲。

水谷來敲門，說在我研究室的另一端，出現了一道完整的彩虹快來看。虹又近又
亮，大約只在我們前方一百公尺的地方起駕。

這一端的虹好明亮，它在結黃色果果的樹後面，粉紅色的霞襯著。
四個女生都看呆了。

這是這輩子到目前看過最美的虹。





本文2012.9發于觀察者藝文生態觀測站